2013年11月27日星期三

石頭遊記(2)

石頭没有腦袋,事物都記不住。

在青藏高原上,上珠峰大本營的途中,我就知道會有一天,自己會慢慢忘記這旅程的一些片段。那一段路上,我就一直盯住遠處的雪山,希望可以牢牢記住那風景,希望自己不要太快忘記這一切。

我現在還記得那些雪山,但已沒有「彷彿是昨天發生一樣」的感覺,現在想來卻是很難想像,自己真的到過那個地方,這麼接近天空的地方,海拔五千一百多米。

在那裡,我看到人生中的第一場雪。

好似,曾經有人說要和我去旅行,去一個有雪的地方,在那看人生的第一場雪。結果呢?這旅行那個人不在場。好似……其實我根本記不起是誰了,甚至可能只是我把夢中發生過的事當真了,因為那情節,看人生的第一場雪的情節,好像童話中的情節一樣,希望是真的,就真的當真了。

不過無論真的假的,反正我就已經在那看過第一場雪了。那時候,我們在珠峰大本營過了一夜之後,一大清早步出大本營的帳篷,我們就看到地上的積雪。那積雪不多,只要太陽穿過雲層,落在雪上,雪就會溶掉。第一次身處雪地,就算我是無腦的,還現在還記得心中那份雀躍,然後,我們車子駛到大本營附近的绒布寺,下車的時候,就發現下雪了!那是一場毛毛雪雨,雪不是白色的,而是灰的……我吐出的霧氣在灰霾的雪景前消散,心中哼唱着《花無雪》,慢慢走……

石頭第一次真正認識到甚麼是雪。


2013年9月24日星期二

石頭遊記(1)

以前我在想,如何我是某種東西,我希望自己是風,或者是水,因為它們都是自由的、溫柔的。

這次出發去西藏,我最期待的也是那裡的天空和雲,高原上的雲會飄得很低,很有壓迫感嗎?我還期待着那邊的冰川和雪、在高地上的風和空氣。我希望從中了解些甚麼,領悟些甚麼。

原本是這樣的。不過來到西藏以後,我才發現,如何我是某種東西,我只會是地上的石頭。

※   ※

石頭嚮往自由的天空,想像對翅膀自由自在地飛,也想變做水,變做雲變做雨,遊歴世界。於是,它隨友人來到了世上最貼近天空的平原--西藏高原。

他在上王珠峰大本營的途中,看到串草不生的山坡,除了遠處的雪山,四周就是風沙和嶙峋的山石,車子沿着曲腸的山道上山,這和他當時想的有很大的分別,沒有花沒有草沒有水,天空就變得有點孤寂。一路數個小時,沿途都是這片光景。

「石頭就是沒甚麼好看的。」他心想。「其實我自己,也大概只是顆不起眼石頭。不要跟我說『玉不琢不成器』,起碼路邊的石,沒有一塊是玉石。」

平凡。其實也沒有甚麼不好。

安定的石頭可以堆疊起來成為房子;看石頭是堅強的,偏偏就能褶曲成山,高聳入雲;頑固的石頭也會甘願受冰川河流的洗刷塑造,又任由叢木雜生……

大地不就是由一塊又一塊的巨石堆砌而成的嗎?這時蠢鈍的石頭這才明白,在高原上,這山這石才是讓他領悟更多的恩師。

「就算是如此平凡,遭人當作踏腳石,也沒有甚麼不好。因為那是如此實在、堅強而可塑、寬大,而且獨一無二。」

※   ※

就因為這樣,我跟山和石,就有一種不可言喻的共鳴,那是看着天望着海沒有的感覺。

這敞藏地行,我最愛的不再是天空或河川,而是延綿的山,獨一無二的石。

待續

2013年6月14日星期五

瓷瓦

當我以為可以停下來稍作喘息的時候,事情又惡化起來
就只我一個人面對
當警察跟我講了警察的能力有限
我覺得很無助,一瞬間竟然就崩潰了

嗯,幸好,算是不幸之中得到了一個稍為幸運的結局吧?
但感覺就似自己揮刀斬去自己的右臂
缺了些甚麼

其實過去一直都缺了些甚麼
逼來了,我沒辦法不做些甚麼

我是瓷瓦
我是脆弱
碎了 可以割斷一切
割斷一切 是因為你先碎了我

2013年3月9日星期六

Ch5. Karlis' Box, Karlis' World




Rapha死了,但她的骸骨還存在於世上的某一角,儘管世人已經遺忘了她,忘記了甚麼叫做「感情」,她仍然以某方式一直存在。每個人,每件物件都是這樣。世界似是變化萬千,但怎麼變,這個世界依然是同一個世界,根本沒有甚麼改變。

站在飄雪水晶球中的雪人看着白雪紛飛,到雪停了,他覺得氣象變化萬千。我手握那個水晶球,覺得這個水晶球還是依然是同一個水晶球,根本沒有甚麼改變。

縱使Rapha死了,Lucifa 變了石頭,Michellia 老了,Gloria的心臟停了,世人變得盲目……世界依然在轉動,有人死了,也有人出生;這裡多了一塊石頭,某處的一塊石頭卻可能活過來了……世界其實沒有改變。

※    ※    ※

從前,有一個世界叫「Karlis」。

那片天地與我們認知的世界很相似,有天地有海洋,各種生物居住在這世界中。

這個世界入面有一個國家,女皇叫做「Rapha」。

她是這個世界中最早被意識到的人。

她是一個感情用事的人,把這片天地搞得天翻地覆,全因為她的嫉妒、八卦和自私。

然後Lucifa、Michellia、Chuma和Gloria出現,故事一直發展,有一天Rapha死了。

※    ※    ※

從前,有一個箱子叫「Karlis」。

箱中有片天地,就和我們認知的世界很相似,有綠色的草地、有藍天、有海洋,各種生物的泥膠公仔,就放在箱中。

打開箱子,我看到站在最高處的一個泥膠公仔,我叫她做「Rapha」。她應該是一個感情用事、嫉妒心重、八卦和自私的人……她建立了一個王國叫做「Rapha-el」

但她也不過是這個箱子中的一個泥膠公仔,直至她死了以後,也不過是躺在這個箱中。

※    ※    ※

從前,有一個人我叫他做「Karlis」。

跟很多人一樣,他發現自己內心深處有另一個軟弱的自己,他給另一個自己名字,叫做「Rapha」,然後他想變得堅強,「Michellia」就出現了。

Karlis就一直編着故事……直到有一天,他覺得已經死了Rapha,是時候從那個自我糾結的世界抽身出來。因為他知道一個箱子只能容下一個世界,而一個世界卻能容下很多個箱子。

2013年3月7日星期四

沒有結果就是沒有結果--電影《狼少年》

韓國電影《狼少年》講述在一個鄉郊地方,一個狼少年與少女的愛情故事,可惜少年始終是人狼,狼心未泯,為了保護女主角,而屢次錯手殺人,結果要面對人們的追殺,而女主角知道人狼戀是沒有結果,要是跟他逃到森林中,人們不會停止追殺,於是就狠心離開了。直至四十多年後,女主角都已經變成老婆婆,有兒有孫。她回到他們相遇的木屋,竟然再見到狼少年,而他還是那麼年青的樣子!少年用這些年慢慢學來的字詞,開口說:「我真的……很喜歡你。」

不過,已經四十多年了。

女主角說她很後悔當時離開了,沒有好好把握,現在她已經是老太婆了,面對依然年青的狼少年,她還可以撇下兒孫,跟他隱居,再來一個忘年戀?

女主角一覺醒來,發現狼少年不見了,想了想,以為是發夢,竟然再次離開了!然而,房間中明明有狼少年生活的痕跡,為什麼就此走了?甚至醒來也沒有四處找找狼少年的身影?我想,四十年後,已經有兒有女,年紀也大了,已容不下那麼大膽的夢……這就是現實了吧?結局一幕,把整個虛幻的、狼少年與少女的愛情故事拉回現實:沒有結果就是沒有結果。

狼少年最後遙望女主角的車駛離,心中覺得狼少年真的很可憐,就好像愛得忠心的小狗望着主人離開,不知道要再等多久才會再見……

沒有結果就是沒有結果,有些感覺或者就只能一直擱在一旁,讓它留在暗角,直到永遠。

2013年3月3日星期日

有一日,我懷疑Rapha已經死了

人總會覺得心中住着另一個自己,比人前的自己陰沉,埋藏了很多沒有說出口的感受和秘密,情況就好似每個人床底都會收藏着些甚麼,雜物、錢箱、舊相片、或者是一個藏屍的行李箱。

我也不例外,我稱呼那個我為Rapha。早前已經長篇大論地說Rapha是如何多愁善感,如何將負能量灌入我的生命,也不再多說了。簡而言之,Rapha就好像是一個行李箱,容納了所有的不快樂,若果行李箱破了,雜物無處存放,肢解後的屍體竟可以隨隨便便散落一地……因為那時的我就如一個沒有生命、沒有感情的機械人,也不懂後悔和自責。

近來我懷疑Rapha已經死了……我開始變得比以前更遲鈍和呆滯……對生活上發生的一切都無動於衷,連喜歡的感覺都越來越淡。那不是悲傷失落,而是冷淡和抽離……而那份冷感卻嚇怕了自己,怕自己真的會慢慢變成機械人似的,然後失去靈魂……

當Rapha倒了下來,Michellia、Lucifa亦會相繼倒下,Cara及Gloria 亦無以為繼。我意識到,我的世界要陷入亡國的巨變。迷失和混亂。


2013年2月25日星期一

Ch.4 Rapha's Death




開天闢地以來,Rapha-el是這天地間第一個王國。在這之前,有一個女人在七海圍繞的山上看到水中的倒影,忽爾醒覺……她看到了自己的容貌,覺到驚奇……她意識到自己的存在。不過,就在醒覺的那一刻,她有種叫「痛苦」感覺忽然湧現,眼睛一熱,流出這個世界的第一滴眼淚。

她已經意識到「自己」,也意識自己是「甚麼」。

她崩潰地痛哭起來,而當眼淚落入湖中,流過河川,下流的人們喝了,就漸漸醒覺過來。「知覺」來自那女人的痛苦,而那女人就是Rapha。她有了屬於她的子民,就建立了她的王國Rapha-el。

人民追隨她,但她讓痛苦、私心、不安在地上肆虐,這國並不安定,直至Rapha決心改過,把「Darkness」分割出來,封存在Michellia 的箱子之中,其後國勢中興。不過,Lucifa從箱中爬出,幸被Michellia馴服,割下半個心臟鎖於箱內,箱子最後交予外族Chuma。

八十多年後,Rapha已經慢慢退下來了,因為她已經老了。人民似乎已不記得當初是誰令他們醒覺,有了感覺,有了各種說不出口的滋味。

「或者歸根咎底,只是因為自己當初放棄了,不再堅持……所有國家只由Michellia管理了,理想也達不到了,人民也忘記我了……」她看着天邊的灰雲,忽然一陣眩暈昏厥過去……

※   ※   ※

漆黑之中,一顆暗星從天上緩慢地掉下來,猶如快將殆盡的煙火。

「是誰?」

一顆星滅了,另一顆又落下。

忽明忽暗間,Rapha看到一個男人背着她,站在水面之上。

他沒有答話,但Rapha其實知道「他」的是誰,因為這是她的夢境。他是Iva,也是Edma,也是Andra,也是Loua,也是Ja。這全都是那名單上的人。

Rapha看着那人的背影,零星的光芒落在平靜的水面。她說:「『你們』都不是我要找的人吧?因為那人根本不存在對吧?」

如果現實如神話童話般失實,那夢境就是無比真實。

「不。」那人忽然說:「我是存在的。」那人轉過身來,『她』的臉把Rapha嚇倒了。Rapha用力睜眼就醒過來了,但那張臉沒有消失,就活生生的在自己的眼前。

Rapha驚魂未定,大喊:「你是誰?」

「我是Gloria。Chuma知道王國中很多人都染上瘟疫,包括女皇和Michellia……所以派我前來幫忙。」

Rapha看到她,胸口更加悶,「哇」一聲吐出墨黑的瘀血,又一下子昏迷下去。

Gloria在王國中煉製藥物,治理染病的人,Michellia和Lucifa迅速康復,民眾疫情亦受控制,惟Rapha情況日差。

翌年的四月二日Rapha駕崩,震驚全國……

Lucifa由獅子忽然變回男人,化成石像守在Rapha的墓室外;Gloria的心臟也停頓,只有銀色的血在體內緩慢地流動。

也不知道是疫情起了變化,還是因為Rapha之死,每個人的心似乎失去了甚麼,由那一天開始,人們不再哭泣和流淚,就連笑容和快樂也變得淡然……民眾開始如木頭人般站在街上發呆,餓了就吃,吃飽就工作,工作完了就繼續呆站,直到天黑回家睡覺……

Rapha-el 似乎因為Rapha的離逝而失去了靈魂,同年年底,Gloria把王國推翻,Rapha和Rapha-el都成為歷史。

Rapha的終結,總是令世界缺少了些「甚麼」。缺少了甚麼呢?說不出,就好像從來沒有人意識的東西,被徹徹底底地忘記了。

※   ※   ※

「盒子打開了,瘟疫殺死了Rapha:Gloria或者是Rapha要找的人,卻一手把她的王國推翻了。」Chuma 在想,他做錯了嗎?





2013年2月5日星期二

White



將天上的蔚藍如失修外牆的油漆逐少剝落,灰白色的落塵彌漫半空;地下的青綠褪成半灰不白,如同被剪碎的紙條……

Make a choice.」陌生的聲音傳來。

意識模糊的她怔怔地看着這蒼白的世界,唯獨是一條紅線從她的手腕,紆迴地繞過掌紋、指間,去到很遠很遠的地方。

她想不起自己為何會在這裡。

一個穿黑白灰花裙子的四歲小女孩走到她的面對,和藹地對她笑着。

她就知道這小女孩是誰,心中恐懼直冒,臉色剎白。

那小女孩很友善地問她:「想見媽媽嗎?」

她的媽媽,小學畢業,由農鄉來到香港,一雙粗糙養大六個兄弟姐妹。她怎麼可以就這樣離媽媽而去了?

她捏緊衣角,淚水堵住了嚥喉,作不出聲,只是搖頭。

「那麼,其他的家人呢?兄弟姐妹?」

爭。所有的感情似是建築在這個字之上。五兄弟姐妹,她就排在中間。就好像在小窩的雛鳥,吱吱地爭吃母鳥帶回來的蟲。為人姊,她要照顧弟妹,卻又會被兄長欺負。然而這並不緊要,始終他們都是同巢鳥,如果旁邊的白蘭花開,吱吱喳喳的爭吵聲中還會彌漫一陣淡香。

「妹妹應該很高興吧,以後可以一個人獨佔房間了。」

「為甚麼死亡的可怕,還不如房間瑣事?」那小女孩走近一步,問:「那妳到底要見誰了。」

「我還不想死……」她忽然跪下來說:「求妳,讓我回去!」

她跪下來就和小女孩一樣高了,比說是跪求,反而更像大人蹲下跟小朋友玩。

小女孩輕輕拭去她的淚,輕聲說:「不要捨不得,告訴我妳要最放不開的人,就去見他一面。」

由最親的家人開始,到認識了很多很多的朋友。在她納悶的時候陪着她;在她不忿的時候聽她發囉嘍……還有談天說地講是講非。和自己過了很多個開學禮,和自己過了很多個生日的朋友……每一個都不捨不得。

她頹然坐在地上,已經哭不出聲了,只是怔怔望着地上灰白色雜草。色,脫掉了,就好像是用紙摺出來的死物。

小女孩靠近她,把她的頭抱在懷內,說:「妳要慢慢接受這個事實。」

她感受到那小女孩的溫度,但就是有種莫名其妙、陌生的感覺。那陌生和未知的感覺掏空了她的心臟。

沒有時間了,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時間了。早在她決定讓血色的河流放肆地在雪肌上流過時,時間就在倒數。

強風刮起,四周的景物灰白交替,一切扭曲成影子,她已經不認得四周的事物,直到景物換成一間美術室,一個男生背著她,坐在窗旁。

只有黑和白的世界,牆上的油畫失去了生命,唯獨那男生在畫的那幅素描……畫中的女生雙眸動人,栩栩如生。

她就看了一眼,再望了那男生一眼,發現他一邊畫,一邊由心微笑。她正要走上前,牆壁地面忽然崩裂塌陷,四周再次扭曲,然後粉碎……

「等……」她向前一步踏空,陷入石屎和灰塵之中,亂石打在她的臉上,直到一切停定了,她的眼前只有灰的白的,含糊的混亂的……

半年。比不上一世的血親;比上不上十年的知己好友。「你憑甚麼佔了這最後一眼?」

原來他的那張看似真心真意的臉,是多嘔心!

「虛偽!」忽然清醒的,她怒吼了。「虛偽!虛偽!」

手腕的血痕漸長,她每喊一句,血的紅色就剝落一點。直到她的怒氣都消了,聲嘶力竭的時候,小女孩由走到她的跟前。

「放開了嗎?」小女孩問。

她淚眼瑩瑩地望着眼前的小女孩:「妳知道嗎?他曾經替我畫過一幅油畫肖像。現在他畫替別人素描了,會說怎麼樣的甜言蜜語呢?還會多麼虛偽呢?」

小女孩輕撫她的黑髮,白晢的指尖碰到烏黑的髮絲。「他憑甚麼呢?憑甚麼令妳洗脫自己的所有的色彩?」

後悔的淚水滴在地上,路就出現了。

她緩緩站起來,拖住小女孩,踏上由眼淚開墾出來路,直到哭完了,洗去灰塵,剩下的雪白就是終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