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很安靜,其實沒有在思考甚麼,因為我們所知的其實已經夠多,尤其是關於前往彼岸這回事。
我叫可力。以前我不喜歡這個名字,那是由一對已經前往彼岸的情侶給我改的。自從他們離去以後,我承認是有點想念他們,想念睡在他們中間的温暖,我瞇着眼,他們會輕撫着我的前額。每次想到這裡,我都希望可以再聽到他們呼喚我的名字,然後我覺得,「可力」這個名字其實也不錯。那好像是某種很好喝的飲料的名稱嗎?
那一天,我正在家中睡着,做了一個夢。我瞇着眼睡在樹下,黃昏的日光曦微而和暖。一瓣一瓣的白色的小花瓣從天而降,我看到把我領養回家的這一對情侶站在樹下,女生說:「這種花好香呀!叫甚麼名字?」男生笑說:「我怎會知道呢!」她抬頭望着漫天飛花說:「如果日後家中有個花園,可以種……」花瓣忽然停在半空了,夢中的時間凝住了,我就從石壆上跳了下來,走到他們的腳邊,頭輕輕地擦擦他們的腳踝,因為我知道這不是平常的夢,這是一個告別的機會,就在下一秒,我們仨就要分開了。我滯留在這邊,你們也會分隔在另外兩個遙不可及的對岸。
我知道這些,但卻無法跟懵然不知的你們說,只能看着一切將要的發生就此發生。
我回到石壆上回望他們,他們的笑臉落入我那能看穿夢境的貓眼,然後我回到花叢中。我叢林中看着天空中的命運齒輪一直轉動,轉角的貨車響號如吼叫,緊接的轟隆巨響!貨車撞到石壆「嘭」的一聲,天空中的巨輪也就停了。
我的夢完了,但我沒有選擇醒過來,而是進入了他們的夢中。我已經躺在她的身旁,她輕撫着我,望着站在遠遠的他,她問他:「你認得我嗎?」
這是他們共同建構的夢,是唯一連接兩個世界的橋。
可惜,他很快意識到這是一個夢境般的存在,喃喃地說:「這是夢。」
天空中的停止轉動的巨輪正在土崩瓦解。
我盯着他,心中責怪他為什麼這麼快就要毀掉這最後的橋樑!人類對虛空產生的恐懼開始蠶食這個夢境,這一條脆弱如螢火的橋樑,也正在一點一點地崩潰。我從石壆上跳下來,回到花叢中,準備離開這裡。
我盯着他,心中責怪他為什麼這麼快就要毀掉這最後的橋樑!人類對虛空產生的恐懼開始蠶食這個夢境,這一條脆弱如螢火的橋樑,也正在一點一點地崩潰。我從石壆上跳下來,回到花叢中,準備離開這裡。
「你感覺這一切都是假的嗎?」她問他,但她的心裡其實早已有了答案。
那種恐懼開始氾濫,把我們不繼推向遺忘這一切的深谷,因此我必須要離開了。然後,我再一次睜開眼睛,我聽見破窗外煩厭的汽車聲。
我已經來到了一個新的世界,這空置的房子中只剩下我一隻貓,沒有結他,沒有手袋,沒有那個叫阿成的男人,沒有那個叫阿穎的女人。
(完)
(完)